生前最后一张专辑《想要跟你飞》封面

　　凤飞飞走了。当时我的第一个反竽暌功是：“啊，客岁她的‘台湾歌谣大年夜赏’连票房都已开售却溘然喊停，本来不是销情欠佳，倒是因为健康出了问题。”本相虽总算大年夜白，但若是可以从新选择，我当然宁取“留得青山在，哪怕没柴烧”，凤飞飞只要保住身材无恙，什么时刻唱，以什么情势唱，都不重要，都有可能。

　　即便，机会不必定包管结不雅。她在2007年第一次在上海办演唱会便不如预期成功。那回我是特地赴约——早在看了她2003 年复出的“35 周年小我演唱会”的DVD，我已跟本身斩钉截铁说了“下一次必须亲历其境”。无奈2005 年5 月的“岁月与歌声之旅”撞了我在台北的《恋人絮语》的演期，2007 年4 遭受刚大好人在内地巡回表演《包法利夫人们》，所以比及了她9 月移师上海，二话不说及时订下机票。只是出发之前，有点忐忑：内地的歌迷可会有台北的热忱？不雅不其然，两年后我终于在台北主场看过她的“流水年光光阴演唱会”后，加倍肯定，所谓缘分，不过是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的完美结合。凤飞飞2003 年第一次复出，确是如睡丽人清醒般唤醒了若干陪她冬眠已久的歌迷，只是她也明白，作为像她那样酷爱歌唱、酷爱生命的人，光是扮演一台点播怀旧金曲的人肉留声机，不仅是浪费才干，也是限制了她还可以开辟的前路——在拜访节目中她反复表达：“我想向年青一辈的歌手进修如今的风行音乐 ”侧闻她真的有在研究周杰伦的唱腔，又在电台节目中说：“早期的音乐都有意境联想，现代人写歌词都太‘坦白’，青峰创作跟过往的人的创作很接近。”奈何她与苏打绿的“不约之约”只能是胎逝世腹中的遗憾——据悉凤飞飞得知罹癌后，还主动打好几回给青峰：“我有点不舒畅，但我回台湾就找你吃饭，评论辩论歌词。”人走了，她的精力可会承传在一首苏打绿的新歌里？青峰日前在微博表示“会将没能替凤飞飞完成的创作完成”，我是万分等待。

　　如不雅上帝能给凤飞飞多点时光，她对现代风行歌手的影响力其实已在发酵——譬如情感的曼妙比匠气的技能更重要，他们对她的回馈亦指日可待——萧敬腾客岁翻唱《祝你幸福》，不又再次激发大年夜家对“老歌”的情感？须知道凤飞飞的“老”歌虽不属时下K 歌一路，可是“老”不代表不好听，更不代表它不克不及经由过程被从新编曲之后成为时尚。刘家昌在明日唁凤飞飞时说了一句再中肯不过的话：“有谁的经典金曲的数量比得上她？在974 首她唱过的歌里，一半以上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与持续传唱！”何况，又有若干歌手的金曲，正好是人生不合阶段的写照？先不说凤飞飞有哪些经典经得起潮流涨退，光是“四大年夜金曲”便足使歌者傲然她的光华没有虚度：之一的《祝你幸福》（1972），就是她歌唱生活迈出脚步的一种自我期许；之二的《掌声响起》（1986），是站在事业岑岭回想一路走来的百感交集；之三的《心肝瑰宝》（1990），既是庆贺更神圣的“作品”的出生，也是由女儿、老婆，到成为妈妈的重要印记；之四的《想要跟你飞》与前三首不一样，它的感触不是励志和鼓舞式的，倒是一首咏叹调，但歌词中即使感慨“回想看见生命的不完美”，凤飞飞“不卑、不亢、不怨、不恨”的温婉到底贯彻个中——下一句是“对你的感激不曾停歇”。

　　四首歌曲欢乐忧闷俱全，给一代歌后的平生画龙点睛。本来在丈夫早她一步走的2009 年，我还认为第五首给凤飞飞翻开人生新一页的歌曲已在等着她，致使客岁她宣布以“台湾歌谣大年夜赏”作为初次跨过台北小巨蛋（可容纳一万不雅众的演唱会的场馆）门槛时，我一则以忧：怕她接下来的成长照样走不出与放绫窃聚旧的模式，才会如乱猜度“喊停”是“票房与预期不符” 但也有着有志者事竟成的寄望：说不定转一个弯又会给她找到另一片天空——毕竟1980 年代以来的风飞飞一向不曾停歇找寻创作和传承的新路。

　　任何文化都须要“母亲”的哺养，今天我们对凤飞飞的离去恋恋不舍，不止是她的歌喉不老，还有她那令人由衷冲动的母性光辉。

　　凤飞飞的人生正如她的遗言：“活得快活，活得出色。”只是，如不雅让我“捕风捉影”，我认为一代歌后如她，也有弗成言喻的“时不我予”：假设“女人”不必定要在事业与家庭、豪情与义务之中只能选一，凤飞飞的歌唱生活，或许将更像之前的┞放学友，今日的陈奕迅，无须为了相夫教子而把大年夜半的时光奉献给家庭。又或，假设两岸不是两岸，她在大年夜陆人平易近心目中的排名也不必定落在凳攀丽君之后，因为传说“1979 年台湾在金门空飘一亿多个热气球到大年夜陆，热气球里有蒋中正的一毛钱、公平易近党的文宣以外，最重要的还有凳攀丽君的卡带、凤飞飞的图像，所以大年夜陆人对凳攀丽君的歌曲耳熟能详，然则凤飞飞，认得她却对她的音乐不熟”。为何有此安排？我会说，都怪凤飞飞的唱腔（咬字就是一环）“太台湾”。但这“太台湾”也恰是她的宝贵之处：凳攀丽君的天籁之声使她比如天使，而凤飞飞，她的原乡情浓，使她一如大年夜地之母。

　　林奕华：喷鼻港舞台剧导演，佳构有《贾宝玉》、《红娘的异想世界之在西厢》等，亦常点评文化现象。